黑龙江省鹤岗市萝北县是我国重要的石墨资源富集区和石墨精粉生产地。2020年，全县生产石墨精粉38万吨、球形石墨9.8万吨。然而，在石墨产业蓬勃发展的背后，萝北县石墨园区却长期存在环境违法违规和生态破坏等问题。
日前，第二轮第五批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通报指出，鹤岗市萝北县石墨园区违法开发建设问题普遍、环境污染问题突出，部分企业长期违法侵占林地湿地草地，生态破坏严重。
产业园区名不副实，园区和企业违法建设问题普遍
进入萝北县石墨园区，可以直观地看到企业生产环境十分脏乱，部分企业车间和厂区内遗撒大量石墨粉尘，黑灰随处可见。由于矿石原料露天堆放，没有配套建设防风抑尘措施，货车卸料和原料进料过程中乌烟瘴气。
督察组暗查时用无人机拍摄的视频（督察人员提供）
督察人员向记者展示了2021年10月在萝北县石墨园区现场暗查时用无人机拍摄的视频。从视频画面中可以看到，园区内矿石原料在堆场露天堆放，燃煤小锅炉排气管道正冒出白色烟气，多处石墨废渣随意倾倒。石墨园区周边，是与园区彩钢厂房形成鲜明对比的广阔林地。经查，视频画面中所见的燃煤小锅炉为2018年以来石墨园区内企业违反有关规定新建的每小时10蒸吨以下的燃煤锅炉，未配套建设脱硫脱硝装置，废气长期超标排放，视频中所见尾矿库存在长期违法侵占林地违法建设的问题。
“既然叫工业园区，就应该按照工业园区的标准和要求进行管理。现场看到的生产环境显然与工业园区建设的基本要求相差甚远。”督察人员告诉记者。
典型案例通报指出，园区内所有选矿企业均未配套建设挥发性有机物治理设施。部分企业违反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在村屯周边坑塘、河流随意倾倒石墨废渣，形成大面积灰渣堆。萝北县辖区内石墨加工企业主要集中在黑龙江萝北经济开发区和延军农场工业园区，从2003年、2004年两个园区分别开始设立至督察进驻时，十几年的时间里，园区规划环评报告编制及审查始终没有到位。石墨园区集中供热、供汽和集中式污水处理等环境基础设施建设长期严重滞后。在萝北县辖区30户石墨加工企业中，半数以上存在违反环境影响评价法开发建设问题，其中12家企业存在未批先建问题，6家企业存在批小建大问题。有8家企业没有按照有关规定履行土地、林业等审批手续，违法建设尾矿库排放石墨渣。
“通过实地核查可以发现，萝北石墨园区从企业层面到园区层面，环境基础设施及污染治理设施配套建设普遍不到位，存在多种类型的环境违法违规问题。”督察人员告诉记者。
违法开发破坏长期未遏制，政府默许纵容是重要原因
石墨企业长期违法开发建设，不仅带来环境污染隐患，也对周边生态造成严重破坏。典型案例通报指出，萝北县石墨加工企业在开发建设过程中，长期违法侵占林地湿地草地。据督察组调查核实，有15家企业共违法占用林地约25公顷、湿地约14.5公顷、草地约1.65公顷。记者计算发现，违法侵占林地湿地草地面积加起来相当于将近58个标准足球场的大小。
如此规模的生态破坏，当地政府是否注意到并采取措施遏制呢？记者了解到，2012年至2014年，萝北县开展了石墨环境综合整治工作，重点对园区及企业环境、污染防治设施等方面开展整治工作。然而，此次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发现园区内环境违法违规问题仍然存在，生态破坏依然严重，是综合整治未取得应有成效，还是整治后又产生了新的环境问题？
萝北县在提供给督察组的一份说明材料中称，随着矿石供应量逐年增加，2015至2016年期间，各石墨企业快速发展，每年都在翻建厂房、更新设备。对有石墨企业涉及批建不符但没有及时办理环评手续或备案手续，说明材料解释原因为“由于企业现场变化较快。”
督察人员表示：“来不及办理手续并不是违法未批先建和批建不符的理由。”一边是石墨加工企业快速增加产能的强烈冲动，另一边是管理者没有按照法律法规要求理清和落实批建的先后顺序，老的问题没有解决，新的问题又不断产生，形成如今石墨园区无序发展的状态。
督察发现，对于企业侵占林地湿地草地等违法问题，当地相关部门履行监管责任不力，只是简单以罚代管、一罚了之。此外，石墨园区内5家企业新建生产线未按要求履行节能审查手续，直至督察进驻，有关部门才临时抱佛脚，要求企业项目开工前务必开展节能审查工作。2019年萝北鑫科碳材料科技有限责任公司未经环评批复违法建设投产1万吨/年球形石墨生产线，萝北县政府及有关部门以“一会三函”形式为其背书。这些行为进一步指向了违法问题长期未得到有效解决的重要原因。
督察指出，萝北县对园区内存在的各类生态环境违法违规问题监管不力，长期默许纵容，失职失责问题突出。
打好手中的王牌，以高质量发展化解转型之困
推动石墨产业从资源优势转变为经济优势，对黑龙江省实现产业和经济转型意义重大。一方面，石墨是稀有矿产和重要的战略资源，被称为“黑金”，用途广泛，有着不可取代的市场发展前景。另一方面，我国是全球最大的天然石墨生产国，黑龙江省石墨资源储量居全国首位。
鹤岗市作为黑龙江省大型石墨生产加工基地之一，将石墨产业定位为城市转型发展的重要支撑。石墨增加值占比从2016年的4.4%发展至2020年的16.8%。2020年石墨产业完成产值46.6亿元，成为继煤炭产业之后的第二大产业。对于鹤岗这样坐拥特色产业优势的资源型城市来说，如何通过转型发展把手里的一张王牌打好，成为需要以督察为契机推动解决的问题。
与石墨产业快速发展相伴的环境污染问题早有前车之鉴。记者查阅资料发现，2014年，同为黑龙江省石墨资源大市的鸡西市石墨行业严重污染问题被多家媒体曝光。鸡西市人民政府2014年印发《鸡西市石墨企业综合整治工作实施方案》。同年，黑龙江省环境保护厅制定了根治石墨环境污染六大措施。各级政府和有关部门采取的一系列举措，为推动石墨产业环境问题整治和有序发展提供了支撑。
如今，鹤岗市萝北县又出现与石墨产业相伴而生的生态环境问题，暴露出一种粗放式的发展理念，发人深省。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情况，是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关注的重点。在推进石墨园区建设和石墨产业发展过程中，不仅要看项目数量也要看项目质量，注重经济效益的同时也不能忽视生态环境保护。“有必要从更高的层面谋划，从长远的角度推动石墨行业转型升级，更加健康地发展。”督察人员对记者表示。
在《黑龙江省石墨产业发展规划（2019-2025）》中，做大鸡西、鹤岗两个大型石墨生产加工基地被列入产业布局。同时，哈尔滨市正积极推动万鑫石墨产业园、南岗新材料产业园等园区建设。牡丹江、七台河、双鸭山也分别规划建设了石墨园区。在石墨产业发展和园区建设进程中，如何发挥资源环境优势，以高水平保护推动高质量发展，考验着地方党委政府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黑龙江省石墨产业转型发展路在何方，值得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