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色何所似？石黛碧玉相因依。”都说嘉陵江最美身段在南充，然而，生态环境部却在今年5月暗访中发现，这里存在大量生态环境问题。
8月26日，中央第五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进驻四川后，根据前期掌握的线索一路沿嘉陵江南下督察，发现嘉陵江违规采砂、侵占岸线、废水直排等问题长期存在，嘉陵江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生物多样性受到威胁。
南充市嘉陵江流域保护工作不力，到底是无能为力还是监管不力？9月27日，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曝光了这起典型案例。这也是继遂宁、眉山两地生态环境问题曝光后，披露的四川第三起典型案例。
违法违规采砂为什么有禁不止？
嘉陵江是长江上游重要支流，是南充等10余座城市的重要饮用水水源。南充市地处嘉陵江中游，境内干流长约300公里，流向大致呈由北向南方向，分别流经阆中、南部、仪陇、蓬安、顺庆、高坪、嘉陵等7个县（市、区），其干支流建有嘉陵江南部段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等多个保护区。
近年来，随着砂石需求量迅速增加，砂石价格水涨船高，偷挖盗采、超采滥采、禁采期开采砂石乱象丛生。
违法违规采砂会破坏河流生态系统。近年来，在四川省普遍加大打击违法采砂力度后，一些监管能力弱、砂石资源又丰富的地方，成了违法者的“天堂”。督察人员担忧这次督察南充期间正好赶上汛期，虽然没有发现大量采砂船，但是违法违规采砂一本万利，地方监管一旦跟不上很容易死灰复燃。
就在今年5月，生态环境部西南督察局的督察人员在暗访中发现，嘉陵江南部段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核心区内、仪陇段新政电站附近均有采砂船在禁采期作业。
图为暗访发现南部段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核心区内采砂船正在作业。督察组供图
这里有个背景需要介绍。2015年10月施行的《四川省河道采砂管理条例》规定，主汛期为禁止采砂期；2016年11月修订的《四川省<中华人民共和国渔业法>实施办法》规定，每年3月1日至6月30日为全省天然水域禁渔期（甘孜、阿坝、凉山、雅安除外），在禁渔期和禁渔区内禁止挖沙采石；2019年8月四川省试行《长江经济带发展负面清单实施细则》，其中第十四条规定，禁止在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岸线和河段范围内围湖造田、围湖造地、挖沙采石；2020年2月，四川省农业农村厅进一步明确，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为常年禁渔区，禁止挖沙采石。
也就是说，综合上述规定，四川省从3月1日到9月30日期间，是不允许采砂的。而在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则是全年禁止采砂。
公示牌显示的禁采期为5月1日-9月30日。督察组供图
但督察却发现，南充市在编制河道采砂规划及年度实施方案时未落实上述规定，仅在嘉陵江南部段国家级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内就设置了7处可采区，南充市所属的阆中市、嘉陵区等地甚至将3月1日至5月31日禁渔期列为可采期，导致嘉陵江干流南充段河道违规采砂行为有禁不止。
资料显示，大量违规采砂活动导致嘉陵江河床受损，水体自净能力下降，鱼类生存环境遭到破坏。近年来，嘉陵江干流胭脂鱼等土著鱼类数量明显减少。
砂石加工企业为何边整改边增加？
非法码头整治一直是长江大保护的重要内容。四川省2018年制定的中央生态环保督察整改方案明确，要扎实推进嘉陵江等流域非法码头、非法采砂整治。四川省交通厅要求，2019年底前对不符合规划的非法码头完成拆除和生态复绿，彻底腾退占用岸线。
图为阆中市废旧船舶滩涂维修拆解现场。督察组供图
但督察发现，南充市在实际整改中，降低整改标准，放宽整改时限，阆中、嘉陵、高坪、蓬安等县（市区）整改工作滞后，侵占岸线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大部分砂石堆码场直至本次督察进驻前才完成整治。
这里面最典型的要属嘉陵区河西砂石堆码场的整治了。
记者了解到，河西砂石堆码场岸线全长1500米，占地523亩，基本于建成2016年10月。到2017年8月，已有23户砂石企业入驻。2018年至2020年度，按照河道采砂年度方案，每年核定可采量为150万方。
2018年7月，根据四川省水利厅下发的河湖“清四乱”专项行动通知，嘉陵区确定有两处点位位于河西砂石堆码场。2019年7月，四川省水利厅下发河湖管理范围划定工作通知，嘉陵区在年底初步划定后，明确河西砂石堆码场位于嘉陵江河道管理范围内。
这期间，南充市进行砂石资源经营管理体制改革，河西砂石堆码场自2019年4月27日开始，交给了嘉陵区交投公司国有化运营。为彻底解决河西砂石堆码场砂石加工环境问题，2019年至2020年，嘉陵区一直在踏勘选址修建新厂，最后决定在市经开区化工园区非化工区域新建砂石加工厂。
新的没建成，旧的不能关，违法行为一直在持续。2020年3月，河西砂石堆码场被纳入水利部河湖“清四乱”整治范围，要求2020年12月31日前整改销号。2020年4月，嘉陵区政府召开整改工作会议，要求限期拆除复绿和迁建河西砂石堆码，后又延期至2021年10月1日前。
更不应该的是，督察发现，该堆码场在整改期间变本加厉，入驻企业数量由2018年的23家增加至2020年的35家，砂石开采量由2019年的149.8万方增加至2020年的437.6万方，超规划开采287.6万方，超采率高达192%。直至2021年3月禁渔期，该堆码场才停止生产，此次督察进驻前才完成取缔和生态修复。
废旧船舶滩涂拆解本该淘汰怎么还有？
《产业结构调整指导目录（2011年本）》早已明确，废旧船舶滩涂拆解为淘汰类工艺，应当立即淘汰。但督察发现，南充市对此重视不够、推进不力，监督管理不到位，境内嘉陵江沿线占用滩涂拆解废旧船舶问题未能得到有效制止。
8月31日，督察组在南充市南部县谢河镇陈家店船舶集中停靠区发现，有船舶停靠和拆解。南部县海事部门在一份说明中，承认了该情况属实，并解释是因为该船已纳入老旧船舶拆解范畴，由于该船体量较大，自身不带动力，为方便移泊，需要在停泊区将船上部分附属设施予以拆除外运，剩余船体移泊至规定区域拆解。
不过，恐怕不能说明的是，此前2021年5月，生态环境部西南督察局暗查也曾发现，嘉陵江阆中、蓬安、顺庆段非法占用滩涂拆解、维修废旧船舶现象较为普遍，并且作业过程中未采取任何污染防治措施，产生的废弃物随意丢弃，环境风险隐患十分突出。
另外，此次督察还发现了阆中市高家坝左岸下段砂石堆码场、高坪区龙门古镇砂石堆码场违规侵占岸线；蓬安县利溪砂石加工厂填河造地建设砂石堆码场，违规侵占水域12.59亩；南部县山鑫砂石厂直排砂石加工废水，造成附近江水浑浊等问题。
一个佐证是，记者看到南充市在今年6月的一份分析报告中也提到，嘉陵江干流及部分支流均发现河流两岸生态空间受到侵占，导致生态缓冲带空间减少，改变了生态系统的完整性，使其成为了水体浑浊和水生生物多样性减少的重要原因。
嘉陵江也是长江流域面积最广的支流，保护、利用和发展好嘉陵江，对推动整个长江经济带的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虽然南充市及相关区（市）县也作出过种种努力，虽然嘉陵江南充段保护客观上的确还存在能力建设还不够等问题，但是，对长江生态环境保护修复的重要性、紧迫性、整体性、系统性认识不足，没有把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恐怕才是主因。